一人一校三十五年的坚守
那山·那校
一人一校七个娃
9月1日一大早,在大田坝中心完小老师的引领下,记者翻山越岭,走近了那山那人那学校——
从大田坝那被称作“大田坝”其实只是一个稍具一点规模的山冲望北行走,你的脚步与视野会一直跟着连绵的群山直达澜沧江的小湾库区。说说容易,可真要走到那儿,你得奔波近30公里的路程。而德斯立教学点就位于这一段艰难行程的尽头:澜沧江畔。得益于当天晴朗的天气,记者终究没有为泥烂路滑而耽搁了行程,当载着记者的摩托在茫茫的大雾中摇摇摆摆仿佛要挂上云端的那一刻,记者也终于看到了俨然挂在半山上的德斯立。
与大理州永平县隔江相望的德斯立原为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驿站,南来北往的商贾与过客都会在此云集。然而,随着古丝绸之路的衰落,曾经繁荣一时的德斯立也不得不接受了现实渐渐变成了一个藏在深山少为人知的小村落……
小村鲜有外人涉足,位于小村中的学校就更不用说了,以至见到记者的到来,两手被核桃外皮染得乌黑的张老师竟不知道要把手往哪放:“今天开学,娃娃们还没有来齐,呵呵。这个学期新来了四个学前班的娃娃,加上原来三年级的三个,现在总共有七个娃了。这些日子,核桃熟了,家家忙着打核桃,家长送的晚点,但会来的,呵呵。这两年,小湾水库失稳区移民搬迁,原来的70多户人家只剩下20来户了,学生是一年比一年少哦……”
德斯立教学点位于村口的一个小院落,院内一层两间的小平房是两年前上级部门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共同捐资助学建起来的,其中大间是教室,小间则是张老师办公、生活起居以及放影碟的“多媒体教室”。旁边的三间小瓦房是学生的宿舍与伙房,那是2009年由当地村民自发捐建的。
“德斯立离最近的文沧完小有近20公里的路程,所以那时村里的孩子上学的非常少。”随行的大田坝中心完小老师李志告诉记者。“1979年教学点建成后,整个德斯立的孩子就在这里上学了。也就从那时起,张老师就一个人在这里任教了。”
中午10点半,除了学前班的一个学生请假外,其余的6个孩子全部来到了学校,张有国招呼6个孩子进了教室开始上课。6个孩子按年级分边而坐,张老师先在黑板上列出两道核桃收购的数学计算题,指定三年级同学上前计算结果,随后走到另一边教学前班的孩子书写数字“1”,并时不时地纠正孩子们的坐姿,再转身讲解数学题。如此循环反复,一节课40分钟很快就到点了。
下课后,孩子们和张有国来到操场打起了羽毛球,孩子们光着脚丫,快乐地奔跑着、玩耍着。“和娃娃们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张有国笑着如是说。
那人·那情
执著坚守只为一份责任
张有国本是土生土长的德斯立人,教学点成立那年,17岁的他刚刚初中毕业。由于没有老师肯到这里来,即使有学校孩子们也没人教,看着孩子们成天在山里野,已是德斯立最有学问的人的他心头很不是滋味,主动请缨并在村民的一致推选下到学校任教。从每月12块钱+12个工分的代课教师干起,直至1994年通过了五科十门的中师自学考试并转了正,成为正式的公办老师后,他向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35年间,张有国经历了从代课老师到公办老师再到共产党员的嬗变,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一直在这里坚守。
建校初期,学校条件简陋,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房、龙竹做的板凳、木板做的黑板,十来个孩子还要两级复式或三级复式上课。面对简陋的办学点,作为老师的他心头一天天感到憋屈,他暗自下了决心,要改变这里。于是他挨家挨户发动村民,与乡亲们一起动手烧瓦、砍木料,用自己积攒下来的12元钱买来钉子,花了半年时间把教室换成了瓦房。没有电灯,他跑到山里砍来松明作照明,怕伤了孩子的眼睛,他又来回20多公里山路到邻近的漭水乡沿江村小卖部买来煤油和作业本,让孩子们用上了煤油灯。如此这般过了若干年,他又开始“折腾”了。他“折腾”什么呢?学校一直没有厕所,学生内急得跑到周围的树林中,这样既不安全也不卫生。向上面汇报上面也是有心无力,到了1998年,他再次决定自己动手解决。他买来木材、砖和水泥等材料,社里投工投劳盖起了厕所并垒了一个围墙。为此,张有国共拿出8600元钱,这不仅耗尽了他多年省吃俭用存下的积蓄,还把家里刚卖的一头猪的1000多块钱也搭了进去,气得妻子赵菊珍一个多礼拜没搭理他。
家人的想不通,旁人的不理解并没有阻止张有国改变校园的行动,2010年他又拿出1000多元为学校建了水窖,解决了学校学生的饮水问题,后又追加700元请人为学生做了篮球板;2012年,再花1000元为学生安装了太阳能。为了改善学校面貌,35年来,他先后拿出了5万多元用于改善办学条件。他实实在在的付出,获得了乡亲们的认可和尊重,他们都在心里记住了张老师的好。
德斯立山高谷深,村民居住比较分散,大部分学生只能寄宿在学校。孩子们小,还不会烧火做饭,特别是刚进校的孩子,其生活大都不能自理,张有国只能课堂上当老师传授知识,下课后做“父母”,砍柴、做饭、帮孩子们换洗衣服、洗脸擦鼻涕、盖被子……从教学管理到生活起居,张有国都是学校名符其实的“一把手”。孩子们说:“张老师既是我们的老师,更是我们的保姆。三年级学生霍建燃的父亲霍武说:“我是他教的,我们这里艰苦,其他老师请不来,来也留不住,娃娃送去外面我们又不放心。张老师尽心尽力,有他来教着、管着娃娃,我们完全不用操心,大伙真的很感激他。再过两年,等小儿子三岁,我还要把他送过来。”
工作中,我们评价某个人公而忘私时我们最常用的一个词叫“奉献”。然而,当这种奉献被迫过多的摊到一个人的头上时,既使再有能耐也会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何况扮演着多重角色的张有国呢。
“奉献一点钱财对我来说就像每天要穿衣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最让我犯难的是每当碰到需要外出开会学习时孩子们没人照管……”张有国如此告诉记者。
“那你怎么解决呢?”
“媳妇呗。”张有国回答。“家长们把孩子交给我,我就是孩子们的父母,就得管好他们。最多的时候学校有50多个学生,光靠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只有让老婆来帮着照管一下。”就这样,妻子赵菊珍既要做家中的顶梁柱,又要当学校的后勤服务员,只要张有国有事或外出或开会,赵菊珍就得接替丈夫充当起学校的编外老师和保姆。
那娃·那恩
深山里的薪火传递者
35年如一日的教学生涯,将初时的小张老师变成了张老师,而今再熬成了老张老师。眼瞅着村民们一家三代都成了他的学生,他也渐渐两鬓斑白,青春不再。面对失去的一切,他无怨无悔,村民们的赞誉和感激,就是他最珍贵的收获。
谈及家境,经年累月的付出,你甚至不用亲自到德斯立走一遭也大抵能够想到一个小学老师的家会是什么样子,除了“贫困潦倒”,记者实在找不到一恰当的词来描述记者在其家中所看到的一切。
“这些年家里破破烂烂的,家都不像个家。家里面的事他基本不管不顾。这不,他凄惶时我还得帮着他去照看那些娃儿。至于为了学校的事耽误了家中的事和生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习以为常了……”说起这些年来丈夫的不称职,一边忙着家务的赵菊珍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看得出,这种嗔怪般的数落、埋怨,在过去的35年里不知有过多少次,作为丈夫,张有国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从不辩解,渐渐地反而在妻子心中获得了好脾气的评价。而这一天的情况同样如此,只是,在他一笑而过的那一瞬间,记者捕捉到了他向爱妻投去的那充满歉疚且满含热泪的一瞥,或许这一瞥所包含的内容太多太多,以至同为男儿的记者也为其局促与伤感的那一刻深深震撼了。毫无疑问,他为此感到自责的其实远不止对家庭的亏欠:2000年夏天,小儿子在学校遭到雷击,当时重伤昏迷不醒,作为父亲的他把昏厥的儿子送到了20公里外的文沧村后,因担心学校的孩子,立马又返回了学校,而他的儿子则由当时的乡教委亲自送往乡卫生院抢救。几年前,大儿子患病住院生命垂危,最后时刻呼喊着爸爸想见爸爸最后一面,而同样因为丢不下学校的他最终没能陪儿子走完最后一程……
纵然内心深处存续着一份永远挥之不去的终身遗憾,可寒来暑往,张有国坚守的信念依然不改初衷,其间虽也陆续分来过一些老师,可都因为德斯立条件艰苦,最多的坚持了三年也走了,而他,在这里一干就是35年,从未挪过“窝”,并将自己的毕生精力全部倾注在这间山区学校里,支撑和延续着他和所有德斯立人的希望和梦想。一位早年从这所小学走出去后也同样当了老师的学生在日记里如此评价张有国:“在我心里,他就是薪火的传递者……”
一份耕耘,一份汗水,一份收获。初上讲台时张有国立下了目标和心愿:为家乡教出2个本科生和12个专科生。如今,一拨拨孩子长大了,走出了大山,他的学生中考出了5个本科生、16个专科生,远远超出了他的目标。村民们说:“如果不是他坚守在这里执教,我们这里的孩子就没有书读,如果不是他的精神鼓励着娃娃,他们也不会有今天。”的确,他的学生都深记着这位深山里的启蒙老师,回家来都会来看看张老师,过节了都要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候一声,而这时是张有国最幸福的时刻。27岁的翁德发是文沧完小的教导主任,他曾是张老师的学生,为张老师35年的坚守与责任所感染,师专毕业的他义无反顾地回到文沧村,投身家乡的教育事业,他说:“张老师一辈子坚守大山,穷尽一生只为了难以割舍的家乡山区教育事业,我们应该向他学习,我对我的选择不后悔。”
2012年,身处小湾电站淹没区的张有国家,被安排异地搬迁到湾甸坝,湾甸坝的新房也盖了起来,家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张有国却依然选择留守在德斯立小学,没有离开他最爱的这一方水土。有人说张有国傻,张有国却笑笑说:“为了山里的孩子,这样的傻,我开心,我觉得值。说心里话,我也想下山,但我真舍不得这里的娃娃,娃娃不担子啊。”而妻子赵菊珍也依然像过去一样,陪伴在她深爱的丈夫身边,守护着丈夫深爱的教育事业。
张老师,还真是一个大山里薪火的传递人。
(保山日报记者 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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